2009年,23岁的年轻人谏山创(Isayama Hajime)开始连载他的出道作《进击的巨人》,四年之后,《巨人》迎来了动画化,并迅速成为当季霸主,人气一路飞飙。到2020年,《巨人》漫画已经售出超9000万册。对于《巨人》的成功,Wit Studio动画公司的精良制作和泽野弘之(Sawano Hiroyuki)那磅礴悲壮的配乐功不可没,但更重要的是,谏山创为《巨人》打造的“世界”及萦绕其上的“谜团”。
一言蔽之,《进击的巨人》讲述了如同家畜般被“豢养”在三堵巨大高墙之内的人类与墙外不断捕食人类的巨人相抗争的故事。在“那一天”,因玛丽亚之墙被铠甲巨人和超大型巨人攻破,主角艾伦·耶格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巨人吞噬。人类家园沦丧,悲愤的艾伦发誓“要把它们全部驱逐出去,一匹不留”,而后他与青梅竹马的三笠、好友阿明加入了以探索墙外世界、与巨人斗争为己任的调查兵团。整个故事便围绕着艾伦及其所属的调查兵团展开。
乍一看,《巨人》几乎集齐了既往少年漫画必备的所有要素:庞大的世界观、中二感爆棚的主角、精彩绝伦的战斗场面(得益于“立体机动装置”带来的滑翔战斗模式)、伙伴间的羁绊……而且随着剧情展开,观众发现主角的身世没那么简单——“天选之子”,这更是少年漫主角的“标配”。然而,使《巨人》与此前《火影忍者》、《死神》、《海贼王》等主流少年漫区别开来的,却是其剧情的“残酷”。
和同时期引发热潮的《权力的游戏》类似,在《巨人》中,人命如草芥,死亡可以随时降临到任何人头上,而且是以极其残酷的方式。你认为可能是重要人物的角色,或许下一秒就被巨人掰断了脊骨,一口口嚼碎。《巨人》非常着力于刻画人类面对巨人时的恐惧,并以死前狰狞扭曲的表情来展现这种残酷之直观。即便是带领调查兵团取得诸多战果的大英雄埃尔文团长,在主动迎向猿巨人而英勇赴死的那一刻,脸上仍然非常明显地流露出了对于死亡的惧怖。《巨人》的生存哲学正是建立在这种死亡的直观之上:“那些勇敢的死者、那些可悲的死者,我们之所以能这么想,正是因为我们是生者。我们会死在这里,将意义托付给下一个生者,这就是与这个残酷世界抗争的唯一手段!”
在这个意义上,《巨人》可以被归入日本评论家宇野常宽(Uno Tsunehiro)所称的“幸存系”作品序列之中。宇野常宽认为,在2001年前后,日本出现了一种新的故事类型,这类故事以在特定战斗空间内发生的“生死斗争”为基本模式,“不战斗就会死”的幸存感弥漫其中,《死亡笔记》(2003-2006)、《反叛的鲁路修》(2006)便是其中的典型。因为1999年高见广春(Takami Koshun)的小说《大逃杀》可以被视为其先驱,所以这类故事又被称为“大逃杀系”。
《巨人》无疑是这一思路的延续,然而,它还提供了更为激动人心的东西——它许诺了一个“外部”,一个“墙外的世界”,作为退离大逃杀状态的出口。《巨人》最核心的价值——“进击”的“自由”——便是基于对这个既作为解释又作为解决的“墙外世界”之信念,所有的幸福和崇高,皆来源于此:那是得以理解我们为何不得不大逃杀的自由,那是可以免于大逃杀之恐怖残酷的自由,那是不必经历大逃杀也能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的自由。
艾伦成为了终尾巨人,带领无数的壁之巨人向萨尔塔要塞发起进攻。当难民们接近绝望的边缘时,他们遇到了那些从地鸣中侥幸逃脱的熟悉面孔,三笠、阿明、让、康尼、莱纳、皮克和利威尔。艾伦与他的前战友以及儿时玩伴的战斗,将在这里有一个戏剧性的结局。
此前动不动就大喊大叫、情感波动巨大的中二主角艾伦,到了最终季“断裂”般地变为沉默寡言、高深莫测、独断专行的艾主席。他不动声色地推行着自己的隐秘计划,甚至不惜发动“地鸣”,让众多超大型巨人涉海而过,屠戮马莱无辜百姓。此前,观众都是通过艾伦的艾尔迪亚视角来观看巨人以及望向“墙外世界”,《巨人》的自由正是建立在这样的绝对观视之上。而到这里,无法进入艾主席视角的观众,只得通过此前的“敌人”马莱人的视角来观看似乎已然化身为恶魔的艾主席。在这样自反性的二阶观察之下,自由的绝对价值被瓦解了。调查兵团诸士兵的“死”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崇高,甚至变得“可笑”,因为他们曾被认为是为了人类而牺牲,到头来却发现,他们不过是为两个民族/种族的继续相互屠戮作了炮灰。
前面说过,《巨人》的核心价值建立在对作为解释和解决的“墙外世界”之绝对信念之上,绝对信念导出了绝对自由。然而这种赖以建立“《巨人》大厦”的基础价值,在“墙外世界”被具象化之后,便被解释为了一种相对自由。换言之,决断主义主张的绝对价值被相对化了。通常的少年动漫,往往以几个稳固的核心价值(比如,正义、善良、自由、友爱、和平)为基础,并在此基础上展开主人公的成长故事,主人公的成长同时构成对这些作为基础的先验价值的习得和实践过程,因此无论故事世界如何被颠倒、角色们怎么打得天花乱坠,都不会动摇作品基础的核心价值,反而会强化它。这种教育主义的风格在少年动漫中比比皆是,《火影忍者》、《死神》、《海贼王》皆如此,更低龄向的作品更是以一种中世纪道德剧的作风将核心价值与人物进行直接对应(比如在《数码宝贝》中,八神太一对应勇气、石田大和对应友情等)。然而,在《巨人》这里,作为作品基础的核心价值被动摇了,这正是《巨人》超越此前教育主义少年动漫的地方:将自足的幻想世界祛魅化为一种决断主义并使之相对化。
《巨人》所能做的只是将作为决断主义者的艾伦摆到了一个主权者的位置上,并通过设定打开窗口让无法以“爽文”方式轻松解决的现实政治议题涌入。在这个意义上,艾伦不是鲁路修,艾伦比鲁路修难多了。这就是《巨人》结局不失败的重要条件:以至少说得过去的方式,要么学习《反叛的鲁路修》和《守望者》,通过让主人公背负罪恶构造一种负面的共同体来维持脆弱的和平,要么利用关于巨人之力的剧情设定,在“巨人之力”这一“解释”之内完成对现实问题的想象性解决。
最终话《朝向那棵树》中,与艾伦青梅竹马的三笠斩下了决断主义主权者艾伦的头颅。谏山创曾言明受到过1980年代的美国漫画《守望者》( Watchmen )的影响。在《守望者》的结局中,曼哈顿博士通过背负屠杀各国人民的罪恶,成为世界共同的敌人来实现美苏的和解,这一制造负面共同体的解决方案,带有明显的冷战色彩。但这种解决方案在后世仍然不断被借用。大逃杀系作品《反叛的鲁路修》的结局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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